那时候也许我确确实实是感觉到了饿,并且这种饥饿已经达到了能够干预我做梦的程度,也就是说在梦中,在梦中被饿醒。
饿醒的感觉真的很难受,即便是在梦中也一样。单单受饿倒还好,如果在飞机上饿醒,那就不是“难受”这个字眼能够描述清楚的了。在梦中,我从梦中的饿醒的时候,飞机已经开启类似于夜间飞行模式的的机舱内部几乎没有亮光。只有少数的人还在看着飞机上的电影。
梦中的我实在是饿。饿到好像整个人就只剩一层皮。用夸张一些的说法,压扁了就是一条新的座位套子。虽然在我的点击后面前的电视屏幕亮起了,但是在周围完几乎完全漆黑的环境中要找不到呼叫服务的按钮也是相当的困难。而从上飞机到现在我一直么有弄明白作为顶部的灯的开关在哪里,也没法开灯找。
梦中的我听见坐在我的后面的人在咳嗽。一阵一阵,还颇有规律:三声轻咳,一声重咳。
在这数万米的高空上咳嗽着。不会有其他人关心,不会有其他人在意的。
我很想站起来,和坐在我后排的人打个招呼,问声好。但是终究,整个机舱内,或者说至少我看的见的经济舱内,这股安静到诡异的氛围之中,我有些害怕,不敢做什么多余的动作。
也许这不是海派,可能只是叫做“面子”的东西在作怪。
原因是如何并不是那么的重要了,重要的是结果——我并没有去和那个人问好。
饥饿感越发的严重,但是我身边没有哪怕是半片口香糖。虽然山给几千也是吃过了那份意大利面,但是不知道为何现在又确确实实的饿了。距离飞机离开羽田机场才三个半小时。嗯,时间算算也却是差不多了。三个半小时,胃里的食物也差不都应该消化完了。
早知道就买一些面包之类的干粮,甚至巧克力都能够帮我度过这样的危机,我点着面前的七八寸大小的触摸屏,在浏览过所有的电影的简介后无法对任何一个提起兴趣,只能选择听音乐。在音乐一项里,我在选择爵士乐、蓝调和古典之间踌躇了片刻,最后还是选择了古典。在古典的项目里找着贝多芬相关、巴赫和德沃夏克的曲目,但是眼前的基本都是德文、法文之类的曲名,只能看懂中文英文和日文的我也算是文盲了一回。最后只能够随便选了一首,调低声音,带上耳机,闭眼,准备再睡一觉。就是因为饿,所以才需要睡觉节省体力。如果现在能够给我加了13块方糖的红茶我都能喝下去。不过按照一杯茶能够溶解的糖的上限来估计,最后一定是在“吃”这样一杯恶意满满的砂糖茶。
也许是因为太饿了,感觉机舱内的温度有些冷的过分。值得庆幸的是我是一个人坐在靠轩窗的G排,右手边还有连个空位置。我取了塞在两个位置前方座位背后网袋中的被子,联通我自己的被子叠在一起盖在身上。
虽说盖了三层,但是每一层都只不过是和我最薄的布料风衣一般厚度,三层加起来也就是一件风衣再加一件衬衫的感觉。按照我自身发热的能力来说,我已经能够抵挡住这样的温度了才对。但是手脚还是莫名的发冷,甚至比之前感觉到更加的冷。我记得说人体内血液变少会觉得冷,在跑步跑得头昏脑胀的时候给自己鼻子几拳出点血反而更能跑之类的事。总不至于我睁着眼睛坐在这边,还有什么血线虫或者什么别的类型的吸血鬼偷偷把我的血喝去了一些吧?就像是我晚上睡觉前有时候喜欢温一杯牛奶,或者泡一杯青茶。
越想越觉得浑身再冷得发抖,也不知道是冷得,还是自己把自己吓得。
后排又响起了咳嗽声。两声轻的,一声重的。
就好像是在聊天室刷存在感一样,时不时就咳一下,还咳的很有规律,甚至都不多咳一下。虽然不至于像那些恐怖小说那样,突然窜出来什么,也不至于让我瞬间感觉到机舱内阴森可怖,但是却让我不敢睡了。
分明是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但是我却就是不敢睡了。
我正盯着自动休眠了的屏幕发呆,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还在耳边很近的距离,被人“嘿”了一声,吓得不轻。如果不是还记着安全带,绝对是会挑起来的。而因为脚下用力太猛,座位的安全带勒到胯骨,那又粗又打的铁扣也是几乎勒到了小腹一下接近非常危险的位置。
这真是一次刻骨铭心的经历。
我不知道深入骨髓的疼是什么样的,但是被飞机安全带勒一下的痛我是牢记。
有口不能言,有耳不能听,全神贯注在从这种深刻的痛楚中解脱出来。但这位不速之客在我耳边呱噪着,抱怨着飞机上的冷气,将温度比作停尸房的温度。
被安全带勒到的痛苦,很难描述。虽然我想说体会一下就能明白,但是这有听起来像是诅咒了,不速之客在我耳边咕哝着,口中骂骂咧咧的词汇相当丰富,甚至还不重复。我不得不暗自佩服他的文学功底和对于民俗、风俗的裂解深刻到了一定的境界。
痛楚稍稍消减,我才开始有心思仔细打量这个人。
这个人穿着褐色的和服,像是裹着一层地毯一样的。和服下透出的白皙的皮肤暗示着他是处于“真空”的状态,至少没穿别的上衣。腰带上系着一个烟斗,楠木根的,烟斗的柄很长,有30公分。在烟斗的脖子上缀着一个绣着鸳鸯的锦囊,想来有七八成的可能是用来装烟丝的。这么好的袋子装烟丝却是可惜了。他的下身穿了一条沙滩裤,脚上是一双木屐。这沙滩裤的色彩和他的浴袍完全不搭调,就像是刚从夏威夷度假回来的人,把夏岛上跳舞的少女送人的花圈的花纹印在了纯白的绸缎沙滩裤上。木屐是再普通不过的木屐,然而和地毯一样的和服与艳丽的沙滩裤相比显得更加的诡异。
他不仅服装打扮很奇怪,还用很奇怪地方式化妆。眼角的眼影很长很厚,有着飞鸟的翅膀一样轮廓,黑色的,似乎看起来又有一点发紫。在这眼影的周围又是一圈白色和一圈红色的眼线。不知道是否是因为眼影的原因,他的眼睛看起来相当的妖异,阴柔中带着一股英气,让人看着无法移开眼睛。和我年轻时候认识的诸多美女不同,她们的眼中的妩媚是让人着迷入魔,但是这个人眼神让人越看越清醒。分明是个大男人,却有着那般诡异的眼睛。
但是我也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道歉。无论出于什么原因,盯着一个人一总是失礼的。
这个人看起来也就是壮年,是刚刚30岁出头的样子。古怪点的打扮和他的年纪并不搭调。
对于别人的外贸,这类的事情也只适宜腹诽一下,摆在台面上说并不合适。我也只是点头和他问好。
他的脸色一变,毫不客气地抽出前座作为背后的网袋里的宣传册,卷成纸筒头在我头上抽了三下,然后嘀嘀咕咕地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记双手背在背后。
不单单是这个人,不,应该说是那个刚走掉的人不对劲,更不不对劲的人是我自己。
那个人忽然就来了,忽然就走了且不说,没说几句话居然就毫无顾忌地用那个不算薄的广告册卷起来抽我,我还没反抗?没反抗也就算了,还看着他就这么走了?
梦中的我找不到解释自己这种可笑的反映的方式,只能自嘲地笑笑,但是我立刻又笑不出来了。
虽然是在梦中,但是飞机上太安静了。而那个陌生人和我制造出的噪音还没有让任何其他人反感。如果不是那个陌生人这么抽了我三下,我还不至于会这么在意这样一件事情。
到现在,至少我睁着眼睛的这样一段时间里面,没有任何人惹事,没有任何人在交谈,上厕所的人虽然是有的,但是厕所门口却从来没有排过队。没人惹事是正常的,但是厕所门口没有人排队,这并不正常。厕所就那么几个,单单经济舱却又上百人。上厕所都不排队?
我那个时候在梦中忽然有了一个我自己都觉得扭曲的想法。:检查厕所。
有了这个想法的瞬间我便被自己恶心到了。
但是做还是不做?不雅归不雅,有时候尽管不雅,还是得不雅一回。
我在犹豫着是否要去厕所做调查,刚才那个就像徐志摩《再别康桥》中写“我的轻轻地走,正如我轻轻的来”一样的中年人端着一的托盘在我边上坐下,把我面前的小桌和他面前的小桌拉开,将托盘摆了上去。托盘上放着六个锡纸盒、一包阿根廷的牛肉干、两个纸杯和一听倒下来放置的黄酒。六个锡纸盒中,两个满满的放着意大利西面,一个放着粗略地点缀着青葱的蒸鳕鱼,一个锡纸盒里面很不搭调的放的是罗宋汤,还有一个锡纸盒里面是一大块蒜蓉面包。
他黄酒分成了两杯,蒜蓉面包分成了两等份,没有碰意大利面和罗宋汤,却是点起了烟。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无论是带吃的来,还是在这里哀嚎痛哭,我还是准备尝一尝他带来的东西。
我刚拿起叉子搅着意大利面,莫名其妙的寒意,从脊背直冲头顶。
这个人是刚才用广告簿抽我的人。我现在正在和颜悦色地和他对饮,在准备吃它带来的东西。除了打招呼,我们之间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我就对他有了莫名其妙的信任。这个人带来的食物虽然都是飞机上会准备给客人的食物,但是却不会是这样的量,也不会这样的装盘,一定是配好的一套。
这个人从头等舱顺来的东西,却没有任何人管。这个人的服装不得体成都已经距够让他进警察局,但是他却在机舱内闲逛。这个人点着烟斗在抽烟,机舱内是禁烟的。这个人的周围,不我们的周围的人没有哪怕是一点反应。不仅乘客没有反映,连乘务员都没有反应。更准确的说连乘务员都没有见到。更加令我无法接受的事,是到现在我才意识到这件事。
我在发愣间,一个让我发指的生物拿着蒜蓉面包连同锡纸盒子就往我喉咙里塞。这个生物眼睛有我的拳头大小,牙齿层次不齐还染着一层蜡黄的牙垢,后脑至少有半米的长度,像极了妖怪,手中还拿着一杆冒着烟的烟袋,腰间更是还居然有一把短刀。这个生物的衣服则是那个陌生人穿的衣服。
我在梦中想叫,却又叫不出来。
这时我恍惚间听见了奇怪的话语。大致是namaḥsamantavajraṇaṃhāṃ,是不动明王心咒。眼前的景象慢慢被替代,瞬间充斥着白绢反射的柔和的白色。
佛音没有停下,只是这一次并不是梵音,而是清脆的女声。那个女声念叨的是:王难中护我。贼难中护我。行路中护我。失于道路旷野中护我。昼日护我。夜中护我。水难中护我。火难中护我。罗刹难中护我。茶枳儞鬼难中护我。毒药难中护我。佛实语护我。法实语护我。僧实语护我。天实语护我。仙人实语护我。这是《摩利支天经》中的话。
到此为止这个有些漫长的梦才算真正的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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